《话说中庸》03讲(3)
南怀瑾 2017-6-20 10:37:19 0
古代练武功,拉弓射箭,就是现在部队里练打靶,所谓前面一个标的,每一箭要射中那个红心。那么孔子有一天在监督学生射箭,大概有这样一个感想。他说射箭打靶——他告诉学生们,他是机会教育——他说你们看,打靶这个道理就是人生做学问修养的道理,“失诸正鹄”,你打出去为什么打不准那个目标?那一点为什么不准呢?你不能怪那个目标摆歪了,要反省自己的功力、眼光对不对,所谓“反求诸其身”,要回转来要求自己。打靶打不准没有办法(的时候),不能怨枪不好、子弹不好,也不能说前面那个目标摆歪了,摆高一点了、低一点了,你只有觉得自己功夫不够,修养不够。所以这个就是作结论。
人生、一个人生做人做事,做到了恰到好处,就是中庸,中庸的道理就在这里。中庸怎么解释?就是孔子的——每一颗子弹、每一个动作都中在正中,准确的中心,这就是中庸之道。不是说中庸像个汤圆一样的,你把它推过去也是圆的,推过来也是圆的。后世一般人说中华民族爱讲中庸:“你说这个东西好不好?”“差不多!”“你认为不对呀?”“大概吧!也许吧!好像是这样,再研究再研究,慢慢来,啊!”这个不是中庸,这个是“偏庸”了,就不对了。中庸是处处合适“中的”,所以你真要解释中庸,就是孔子这两句话解释很清楚,“射有似乎君子(之中庸),失诸正鹄,反求诸其身。”要求在自己,正道。
那么下面由这个修道的道理,这一节也讲个人由明道以后,明了这个道的道理,怎么开始修,下面第十四章讲修道的扩充。
君子之道,辟如行远必自迩,辟如登高必自卑。
这个是儒家跟佛家两个辩论的地方,其实是后世的儒家跟佛家辩论。后世的几千年来,自从佛学进入中国以后,两方面辩得很厉害。反正儒家唐朝以后,东边拉一下佛家的东西、割一块来,西边割一块道家的东西来充实,其实何必分家呢?文化是一个东西。可是他们啊,后来读书人搞得太渺小,等到把两边的肉割了以后,又回转来打两家。[断录]的辩论,讲佛家大慈大悲就错了,怎么大?慈悲比 小而扩充大,亲亲、仁民、爱物之念,那么这都引用了、很多地方都引用孔子的这几句话,批驳佛家,什么都是“大慈大悲”,错了!要从亲亲、仁民,一步一步来。其实他不知道,佛家也是五乘道,先由人道开起步,再修天道;天道以后修声闻道;声闻又缘觉;然后修菩萨道,由小乘而到大乘,一样的。可惜他们当时啊,佛经太多了把他们压慌了,随便抓一本《金刚经》就来辩起来。那么儒家的道理呢?倒是不管你学道、学佛,说以儒家为基础来修持、行道,没有错。所以说君子之道,他说譬如像走路一样修道,“辟如行远必自迩”,“迩”就是“近”,远跟迩两个相对,就是远跟近两个相对,你必须要从门口、从本位上第一步、起步第一步从近路走起,一步一步向前面走。“辟如登高”爬高楼你必须要从第一层楼先爬起,“必自卑”从最低的地方开始爬,不能躐等,换句话做学问也好,如果说我有特别聪明一点,人家要慢慢来学才学会,我把它翻一下、几天;有许多同学我常常说:“哎,你把某一本书看看、某一本经看看。”“看过了。”问:“你真的看过了?”“翻过了。”我眼睛就大了,你还有本事“翻”过了?那个书虫每一页它都翻过了,它到底还是虫呢!翻过有什么用?!
像我们读书读了几十年,有许多书读了几十年以后才忽然想到:噢!是这个道理!所以翻过了怎么行?这就是年轻人读书啊,有时候犯一个什么?“行险以侥幸”;这“行险以侥幸”不行的啊!结果你是搞翻了的呀!那个学问都倒掉的呀!必须要仔细。
那么,讲了这个以后,他说要想修道而到达要行道,要学问、德行的成就,成就了以后,想影响社会国家天下,必须从你自己本身做起。所以他引用《诗经》说:
妻子好合,如鼓瑟琴,兄弟既翕,和乐且耽。宜尔室家,乐尔妻帑。
这个妻子好合,就是夫妇之间。中国文化跟其他的文化稍有不同,尤其在宗教哲学比较起来不同,他是走人道的路子。譬如我们晓得中国文化,孔子在《礼记》上提出来,“饮食男女,人之大欲存焉”。人生的问题,形而上必须从形而下开始。《诗经》第一篇是讲恋爱的事哦,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,那完全是讲恋爱。求之不得还睡不着,“寤寐反侧”,本来就是首爱情诗,那为什么孔子那么无聊呢?把这样男女追求的诗,就是根据这个“男女饮食,人之大欲存焉”。并不是教人开始修道绝对地绝欲,一般人做不到,老子也是这个主张,“少私”;绝对的大公也做不到,“少私寡欲”,尽量地克制自己,有个范围,有个礼防,礼义的防范,是这个道理,所以《诗经》经常提到这些。讲到男女夫妇之间呢?就是拿这两句诗啊,我们过去在大学上课,经常有些同学们问我恋爱哲学,我说不懂恋爱哲学,到现在(还)下不了定论,现在才发现这两句就是恋爱哲学的道理。
“妻子好合,如鼓瑟琴。”琴瑟合鸣,这是说音乐的合奏,合音,那个旋律彼此譬如拿中国的胡琴跟鼓琴两个合奏,乃至跟锣鼓合起来要合音,合奏不好吵死人呐。所以一男一女两个人结婚了叫做夫妇了,夫妇如果不能好合那就是“坏合”了,坏合那如鼓什么?——“如鼓”瓦片!绝对吵得不得了,打破了瓶子。他说应该像琴瑟、音乐一样和谐,这个就是原则。所以男女之间的感情的结合,所以恋爱哲学就在这里,古诗也很多,就是说如何得到和谐。为什么在四书五经引用这方面特别多?相反地你要看到,从古到现在几千年来,人类的夫妇、家庭,千万人中不晓得有几个是和谐的,几乎不可能有和谐,非常少!所以以和谐做标榜。能够做到夫妇、妻子之间和谐,这个家庭整个永远是和谐的,所以祥和之气是非常难。
第二点,由夫妇而后,又再兄弟来讲,“兄弟既翕,和乐且耽”,也是非常难,我们中国文化甚至于讲,“兄弟如手足”(那么,妻子如衣服喽——一笑)。现在也有人讲,儿女是眉毛。大概老年人啊,儿女不孝,受了这个苦以后才晓得,知道儿女是眉毛,为什么?门面上好看。没有儿女,人家讲的这个孤老儿没有儿女;说我也有啊!那眉毛是没有什么用的,它又不能挡雨、又不能挡阳、又不能当牙刷用,长在脸上蛮讨厌,可是你没有它还看不惯!所以说后人讲儿女是眉毛,眉毛是装门面的。那么古人就说,兄弟“和乐”,兄弟姊妹之间古今以来几个人真做到“和乐”?我就不知道了。看看人生、查查历史,更难,尤其到了富贵的家庭、帝王世系里头看看,每个帝王世系里,简直没得办法。换句话说,六亲之间,父子、夫妇、兄弟之间,越到了有钱、有地位,和爱就很难。和爱在是最痛苦、艰难、贫穷的家庭、贫穷的社会才看出来人性善良的一面,有孝子、有兄弟的和爱、真感情。这个中间一加上富贵的形态,人性善良就污染了、就糟了、就被染污了。所以说能够修道、盘起腿来打坐,无妄想、无分别,那容易;起而行之,人与人、兄弟之间的相处,“和乐且耽”,永远是和爱的、和平的,快乐地相处,没有烦恼,没有彼此的怨恨。家不行了,“且耽”,恋恋不舍,舍不得分开。
“宜尔室家,乐尔妻帑。”他说一个人做到夫妇、兄弟、家庭之间,(家是家,家是个总代表,有父母兄弟父子几个族合在一起这个叫做“家”;“室”是每个人自己的房间了,大哥跟太太俩一个房间,那个他的室、家里头一个室;二哥跟二嫂俩一个房间,那是他的室。家是家,室是室。按中国字,“门”是大门,“户”是小门、小门叫做“户”,门、户是两个观念。窗是窗,牖是牖——窗上面这个梁。好像这几个字看起来一样——不一样,代表的观念不一样。等于外文一样,每个字用法、一个一个字发音观念就不一样。)说一个人能够行道、自修容易,自己个人修道容易,修至于家庭能够和乐;家庭都不能和乐,无法去团体;能够去团体,然后再谈国家。他说这个样子:
子曰:“父母其顺矣乎!”
这里下了一个定义,什么叫做这个人孝顺?做到了兄弟、夫妇,一切因受这个人的影响,都能够祥和而快乐的,平安而宁静的,这个就是孝子,叫做孝,所以孝字下面加一个顺,孝顺。孝是孝,一天孝得呀天天瞪眼睛、天天吵架,那叫做“孝逆”了,就不孝顺了。孝者,顺也,这样讲孝顺。为什么他是讲到修道方面要讲到家庭问题,因为这个是你切身最近的,自己切身最近、家庭之间做不好,还说我能够使社会、使团体、要求天下国家如何如何,那只有叫做儿童的幻想事,在真正的行上是不大可能。所以儒家中国文化的道理,要求自己、要求本身做起。由此马上就推到形而上去了,第十五章讲完了,现在第十六章就推到形而上。
子曰:鬼神之为德,其盛矣乎。视之而弗见;听之而弗闻;体物而不可遗。
有人说孔子一辈子不大讲鬼神,是根据《论语》来讲,《论语》孔子说,“敬鬼神而远之”。《中庸》是孔子孙子作的,否则说是后人伪造。如果是真是,孔子讲鬼神的哲学、宗教哲学、原理,它在这个地方出现了。孔子说——很简单明了,他承认有这个东西,有鬼也有神。鬼与神两个不同哦!神,要解释这个字,我们都讲过的,大家都了解,就不需要再解释吧?都知道哦!这两个字都是从“田”字部首来的,晓得吧?需要解释吗?还要啊?我好像(讲)好多次了,重复话。
中国的“鬼神”这两个字,严格地要求起来,在上古都从“田”部来的,就是一个圆圈一个十字架。这个“田”字,古文最上古的、篆字还要上,就是这样写,这个代表田。圆圈是代表这个地球、地面是圆的,上古人并没有认为地就是方的呦!十字把它划一个界限,这个字就代表田地、土地。这个田字上面中间出一点头,就是“由”,就是我们现在写“田”字上面出一点头,这就是由。“由”者,在田地里头这个草木出来一点点萌芽就是“由”。上面出头,下面根伸下去就是“申”,通上又通下,这个就是“申”字。假借这个“申”的道理,旁边加一个“人”字旁,就是“伸”,抻起来就是“伸”,这个人如果拉开来伸、伸,这个就是伸。那么“神”呢?是旁边,中国字第一字开始,“一划分天地”,这一划上面再加一划,这两个符号代表是“上”。如果这一划下面加一划代表是“下”。后来把它一划上划立起来一划,是“上”,然后再给它一个挂钩挂在上面,就变成上面的“上”多一点,古代就不是多一点,是那个圈圈那么弯起来,电线杆带一点弯形。所以这个“鬼”字,人死了,人身上生命、命有两种,魂与魄,一个精神、一个物理。物理的东西、那个“魄”是物质的、笨重的东西,就是我们现在我们营养啊、生命的能,那个精神灵魂轻灵向上走,这两个还合在身体里头现在叫活人;这两个分开了就叫做死人。那么死人那个魂魄有一部分向下走,这个“田”向下面走,就叫做“鬼”,所以这个鬼是向地下跑的,上面不通的。如果是“神”啊,是上下通的,所以“神”字上下左右都通叫做“神”。神字旁边怎么有个“示”呢?一字上面加一个天,天字下面挂下来三条,就是“示”,现在告示,上天、虚空中有个现象摆给你看得到的,“示”给你看得到。这个“示”旁不像是“衣”字旁,所以中国字的“衣”字旁啊,两点是“衣(衤)”字旁,一点就是这个“示(礻)”字旁,我们写中国字注意,有时候常常把“衤”字旁的字写成一点、一点的应该写一点写成两点,就错了,那个中国字的意义就错了。所以鬼是个阴的东西,鬼魂是向下跑,低级的;“神”呢上下四方八面都通的,那等于是雷达一样,你看这个字就像一个雷达网,上下都通的。那么鬼神两个字,我们认得了。后人写个“鬼”字,把它向下面跑,头上又给他来一根两根头发,现在写成“鬼”字就那么写,上面来根头发,鬼相、画一个鬼相。
那么孔子是直接承认鬼神。有没有那么一个东西?有这个东西。因为孔子承认了,所以宋朝后来这些儒家不承认也做不到,我们的老教主承认了的啊!至圣先师承认,那么儒家怎么样解释?“鬼神者,二气之良能也。”问他哪两样二气?那他只好解释成阴阳怪气,很妙的。所以我们把鬼神先留一下,休息一下再讨论。
刚才讨论到鬼神的问题,孔子是直接承认有它的存在,而且再次他的说明。
“鬼神之为德”,这个“德”并不是讲道德的“德”,就是它的“作用”。它的作用“其盛矣乎!”他是认为,盛者不是茂盛,不是完全作茂盛(讲)——充满,到处充满的。那么他说这个鬼神的作用,“视之而弗见,听之而弗闻,体物而不可遗。”看是看不见的,听也听不到,如果是听到鬼叫,那不是鬼叫,是你心叫;真正没有鬼叫的。你说我看到鬼,是看到自己心理上的反影,它也看不见。那么有几种人(可以)看见:快要死的人看见,真的假的?还是有问题;太健康的人有时候看见,但是人很少有这样健康的头脑与眼睛;此外除非修道、修定、得了神通的人看见,那么很少有人真得了道、真得了定、真得了眼通,平常看的都是幻想,都是第六识的、拿现在心理学就是幻觉的一种,是第六识的独影意识。有时候独影意识还是假的,带质境,这是佛学的道理,我们不牵扯到那一边去了。所以“视之而弗见,听之而弗闻”是这么一个东西。但是下面有句话,所以可见孔子的这个道不是偶然修的,的确很清楚。
“体物而不可遗”,问题是这个道理了。鬼神是有这个东西,可以说跟人类跟物质世界一切是两重东西,有不同;但是它有这个力量、有这个功能,同我们不相干,要透过了(让)我们可以体会得到,它必须要透过了物质起作用。等于我们精神的生命,所谓心物一元,假设我们这个灵魂、这个精神的生命没有这个肉体了,起不了作用;(也)可以起作用,在自我的天地、自我的世界、在鬼神的天地里头起作用,在这个物质世界不起作用,这是两回事。而且鬼神它所喜欢的光跟我们就两样,所以我们现在喜欢亮光叫做有光明。黑暗,我们喜欢(光明,把)看不见的、害怕的那个叫黑暗。有一种生物,有一种昆虫,世界上很多的生物、有昆虫以至于鬼神喜欢的是黑暗那个光,不喜欢这个光。而照物理的道理,我们看的光也不是真的光,太阳光反射透过了空气里头的灰尘、很多的物质,才有我们现在看到的光,太阳(光)真在那个太空里头的时候,它也不发亮,是个黑的,太阳光透过那个真空的那个地带是黑的。黑并不一定是坏东西,它也是一种光,也是光。但是我们这个人,在这个物质上所爱好是什么?习惯性是这个物质世界的东西起作用,所以鬼神跟这个物质世界、人身接触,它必须要“体物”,它要投入这个物质世界的一部分,他才能够起了作用。但是“体物而不可遗”,虽然他没有通过物质而起作用,那么你讲它没有吗?他(还)是有的。怎么叫“不可遗”?到处都存在,没有哪个地方不存在。
那么我们经常说人生的经验,我们年轻时候有几个老辈子的朋友天生会看鬼,生来就会看到,在他看到鬼是家常便饭,那你跟他走一路会吓死人:“哎,你又撞到他肚子里去了(众笑)!他又撞到你肚子里去了。哦!那边坐着一个!啊!这里就是嘛!”他东说西说,可是他不神经哦!
所以过去有一位大学教授叫张录光,诗好、文好、画好,而且学科学的,可是他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天生一双眼睛,我们叫他“鬼眼”,那个“鬼眼”是跟我们眼睛不同,看他那双眼睛好象没得亮光的,可他看什么都清楚,看得很清楚。那个时候我们跑警报就拉着他,说哪里可以走?“哎哟!这里不能走,多得很!到那边去。”呵!跟着他安全。
但是他这个起作用,你说鬼神(怎么样起作用?)“体物而不可遗”,它必须要依凭、依傍一个东西。至于说你走夜路听到声音、听到鬼叫,那都是昆虫世界的其它生物的叫,绝不是鬼。有时候它也可以发出声音,声音不是鬼发的,它“体物”,依傍了某一个东西,使这个东西起物理的作用,就有音声形象,所以你们研究佛学的唯识学,这就是属于“带质境”。这个“带质”,他必须靠物质而起作用。
孔子只讲到这里,详细他就不讲了,他只讲我们这个学问,所以他有许多问题,孔子是多半表达在人道方面,形而上他不大愿意讲。所以《论语》上子贡就说:天、命与天道,性命之理,孔子不大多谈;鬼神之理孔子不多谈,但是他只教你一个原则:“敬而远之”,不要太亲近,你不要去一天看鬼啦、学鬼道、去扶鸾,那你人都变成鬼了嘛,它鬼慢慢这个气氛跟你俩接近,你就是活鬼一个了,没有意思,所以不能玩的。
那么,但是孔子又说:
使天下之人,齐明盛服,以承祭祀。洋洋乎,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。
“使天下之人,齐明盛服,以承祭祀,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。”他说这个东西形而上看不见的那一面,有鬼就有神、也有仙佛、也有上帝,都有,他处的方位不同,他所领导的范围不同,他所以讲鬼神,他是讲笼统这个观念,另一个生命。
使天下之人,“齐(zhai1)”,清心谓之斋,这个“齐”字中间加个“小”,我们现在讲吃斋,吃素不叫做吃斋,叫做吃素。这个斋字是中国文化上古就有,《礼记》里头经常提到,“斋戒沐浴”,这个斋。齐字通那个“斋”,里头加上个“小”字那个斋,这两个字通用的。斋戒就把自己心里头,所以斋叫做“心斋”,庄子说得最清楚:心斋。我们学佛的人、学禅宗的人,说不起分别、妄念不起,这就是真斋戒,就是守戒了,“斋戒”就是这个东西。“一念不生全体现”这是真斋戒。所以中国古礼要持斋,所以你看中国帝王的时候,碰到国家大事,皇帝要离开内宫,跟皇后妃子都不能在一起,一定一个人住在一个殿里、自己一个房子里,所谓“斋戒沐浴”;(要)特别“淋浴”,沐浴也不完全(是)外形洗澡哦,脑子里洗干净、不乱想叫做“沐浴”,这是古礼。脑子不准乱想是真沐浴,外面洗干净还是外表;心里头杂念都不乱动那个叫“持斋“,斋戒沐浴是这样子一个古礼。
那么古人、中国的文化对于祭礼,就是现在讲拜拜了,不管你拜祖宗也好,拜上帝也好,拜菩萨也好,拜神也好,只要你管祭礼的话,乃至于做总理纪念这都是一样,总理纪念就是祭礼、纪念。那么这个时候是要“齐明盛服”,衣服要穿端正。像我们小的时候祭祖宗的时候,像我就当过、做主祭,很小的时候,那很苦哦,先叫大人吩咐你、训练了好几天了,穿着长袍穿着马褂,站到那里,两边那个赞礼先生,以前叫“赞礼”,现在叫“司仪”,那个赞礼那都很严重啊!一下叫你、一上来:“就位!”,一站,那已经心里头都在发抖,斋戒不起来了,都发抖!因为不是怕鬼神,怕很多活人在看,就怕的这些活的鬼神,真可怕。然后说,“正冠!”把帽子弄一弄;还要叫你“洗手”,这个手要洗一洗;那走起路来,穿着长袍子,尾巴还要摆的好,不能够人向这边走,尾巴向这边摆,不成样子了(众笑)!那两步都是规规矩矩学过的。那吓得我们啊,拜下来以后啊,妈妈把帕子赶快来擦汗了:“吓不吓?”“吓死人!”不是怕鬼——怕人!怕失礼,那个失礼是很严重的,可不能失礼!这就是“齐明”。“盛服”,不是现在要穿热裤也可以进教堂,那个时候不能穿热裤,冷裤也不能哦!不冷不热要盛服,有他专门的礼服。
“以承祭祀”,他说你外形内心的严谨、精神的统一,外形的、精神不马虎,这个电感就可以与鬼神俩通,就是“体物而不可遗”。所以为什么你要上教堂跪拜祷告?要做好祷告、要做好拜菩萨,就要抓住这个精神:“齐明盛服,以承祭祀”,这个承有承接的意思,还有电感,这个电感不要你动念头哦,要斋戒沐浴,脑子要空灵,要完全空灵。说我求什么、心里头要求:“求发财、求发财”,那已经不是斋戒了;斋戒时没有这个念头,空灵,“以承祭祀”。
“洋洋乎”,洋洋是形容词,读书必须要认识这个中国字。“洋”,都晓得太平洋大西洋也是这个洋。洋,在古文解释,下面就是三个字:水流貌。我们小的时候读书可怜哪,翻工具书,什么叫洋?不会晓得大西洋太平洋——“水流貌”,“水流”还有个“貌”,水的“貌”是什么呀?这个水流活活泼泼的,洋洋洒洒,微风吹来,水面上微波兴起,煞是漂亮!像月亮照在水面上,小小的风吹,那个水呀,一点一点扩起去,这个是“洋洋”,活活泼泼的。所以呀古文解释什么叫“洋”:“水流貌”,它不能解释啊!流水的那个“貌“,就是那个现状、那个意境,就是“洋洋乎”。你不要看到、我们现在年轻人读书,认识中国字,“洋:太平洋、大西洋。”大西洋当然也是水流貌,那个水流貌那个浪啊,是这样翻的,那没得意思了,那叫做“汹涌”、波涛汹涌,那又另外两个字,那个“汹”就是很凶,“涌”就是拱上来,有些浪、海底的浪不是那么滚的啊!碰到真正台风起来大海来,海边的人就知道,有些浪是从海底那么拱上来的,要命的,那么的大房子一个浪头就把你拱跑了,从下面拱上来,那叫做“波涛汹涌”,形容词不同了。
这个形容——“洋洋乎”,活活泼泼的、充满、无处不在、处处皆在,在哪里?“如在其上”,就在你这里;“如在其左右”,无处不有、充满。佛家、佛学叫做“尽虚空、遍法界”,是形容词。儒家孔子呢,只讲原则,不讲形容词,不用什么“尽虚空、遍法界”,他是用原则,“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”,(都是)同样的道理。你把书读懂了,晓得没有一个宗教哲学是不相通的。那么,下面讲了……